如果夏日果盘中只能留一种水果,那我一定选择桃子。从口感来说,介乎透明与不透明之间,没有比桃子更适合夏天的选择了。
不知道这种太私人的口感体验能不能为人们所理解:橘子、菠萝、荔枝、火龙果、小番茄和各种瓜类被归于透明水果一派,西瓜是当之无愧的代表。直接、清甜、爽口,如果果肉是由一个个小的腔室组成,那当一叶西瓜被门牙拦腰截断时,舌尖感觉像在各个腔室的门口一齐实施爆破,果肉中的甜美汁液一涌而入,顺势滑入喉咙,口腔像被一杯糖水漱口,之后什么也没留下,是只停留在舌尖的味道。
图源 :三联爱茶
而口感的另外一端则是如榴莲、香蕉、牛油果一样的水果,醇厚、粘稠,一旦进入口中便和牙齿舌头紧密相依,吃罢依然有种被果肉黏附的感觉,从舌尖到舌面再到舌根,跟口腔的接触面使它们的余味更加绵长,饱腹感极强,多吃几口会影响正餐食欲。
处于两者之间的水果像苹果、桃子、葡萄的口感则介乎两类之间,透明又不透明,像极了清凉又混合着许多气味的夏天。桃汁液会轻轻淌过舌尖,到达舌面时,一经搅动,厚厚的桃子果肉迸发出清冽的香气,即使一口吞下,桃肉里嵌入果核的纤维多少也会将停留在味蕾上的余味延长一倍。
仲夏时节,各式桃子纷纷上市,毛桃、蟠桃、油桃、黄桃一拥而入,铺满超市水果区的篮框,成为此季水果中的名角。蟠桃是“天上仙物”,传说中西王母曾言其“大如鹅卵,形圆青色”,汉武帝称之“味甘美,口有盈味”;油桃色泽光亮,没有恼人的毫毛,带有一种温润以外,多了一层热带水果的侵略性香气;黄桃的果肉敦实,但香气缺缺,更适合做成罐头、酸奶以及糖水佐味;毛桃身挑一味清淡的香气,味道的浓烈程度从桃子底部到桃顶端的尖尖儿递减。
毛桃果肉也好食,甜为主味,身上青色多些,添几分酸味。几种层次交错相织,但这样的可桃儿令许多人望而却步——白绒绒的毫毛看上去是致人发痒的武器。若冲洗不干净,毫毛进入口腔时便进入战斗状态,芒刺在舌,人们当然无法享受毛桃的美味。但无论清洗时认真还是囫囵,熟透的桃子一旦剥去果皮,再也没有人能阻挡这甜蜜的风味。
儿时吃桃时,母亲总与我玩猜一猜的游戏——拿一只通身霞粉色的桃子,看是否可以徒手掰成两半。若是立核,便能听到令人愉悦的开裂声,桃核内褐色透明果胶随之露出,桃子果肉纹理纤维清晰可见,我便与母亲一人一半食下;若桃子不够成熟时,试图大力掰开的结果只能是把两端挤出几滴可怜的果汁,还留下被挤过的浅咖啡色痕迹。这时我只好老老实实抱着桃子整个吃下。“桃子分你一半”的乐趣随远去的故乡渐渐隐于夏日。
桃子虽好吃,却不是可以在外品尝的佳物。一不留神,丰满的桃汁便会顺着手指、小臂流淌,若想优雅、举重若轻地吃熟桃子实是一件难事。许多店家将它做成各种饮品甜点,除了可以做成各式桃子布丁和蛋糕,奶茶店每至暑夏纷纷推出桃子特饮。因为此时同属粉色系的草莓已经从春入夏,风味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上一季的陈旧腔调,虽努力冷藏但自然鲜味打折;而被打散的西瓜果肉混合着果汁,会呈现出一团絮状,分明体现出一种果肉与果汁分离的泄气感;只有桃子,如同勾过芡但依旧清口的汤品,明亮中富有活泼且浓郁的风味。桃子与茶、芝士、冰块、气泡水、鸡尾酒任意组合,能摇身变为各式桃桃饮品,以优雅姿态成功出街。